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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只想哭。

柴喻純之前是瞞著她進宮請旨的,等到賜婚聖旨到來時,她才知道這件事。

近幾日,柴喻純更是大肆為她置辦新衣首飾,以及采購各種各樣的家用器具。她深知柴喻純用心良苦,但她想不通柴喻純為何把婚期定得這麽近,急迫得像是想要盡快把她送走。

“寧寧這是怎麽了?”

繆寧正默默掉眼淚,柴喻純悄然而至。

聽到柴喻純的聲音,繆寧一瞬側開頭,揩去面頰上的淚水,低著頭喚了聲母親。

“……寧寧在生母親的氣?”柴喻純坐到床邊,朝下偏頭,去瞧繆寧的眼睛,“眼看將要嫁人的姑娘,居然哭得這樣傷心,眼睛都哭腫了。我的亦軒就這般不招你待見啊……”

繆寧被激得擡起頭來,兩眼通紅:“母親您——”

不知從何時開始,柴喻純總喜歡拿柴亦軒來羞她。

繆寧嚴肅道:“母親這麽快就讓皇上賜婚,您可有想過,繆寧若去了霆州,您怎麽辦?”

柴喻純淡淡一笑:“能怎麽辦,日子照常過就是。那麽多年,母親一個人不一樣過來了?我總不能一直把你留在身邊。寧寧,你該有屬於自己的活法。”

“聖旨已下,你安安心心待嫁,不許東想西想。”柴喻純忽然捏捏繆寧的手,“母親隱約記得,你曾說過,你逃過一次婚?”

繆寧坦然點了頭。

“當時強娶你的人是誰?”

“俞辰飛。”

“曾濤的贅婿,俞辰飛?”

“嗯。”

柴喻純沈吟良久,緩緩才道:“俞辰飛此人,生得人模狗樣,得了他岳父的親傳,端的是副陰險小人嘴臉。如今曾濤病癡不堪用,右相則頹然無作為,就連曾經有膽有識的兵部尚書也變得唯唯諾諾無可進諫……這些個大臣不爭氣,倒給俞辰飛逮著機會接近皇帝和太後了。下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奸臣,多半非他莫屬。這樣看來,早些將你嫁得遠遠的,是個正確的選擇,免得小人尋機報覆。”

要是柴喻純不說,繆寧都不知道俞辰飛爬得這麽快。

原以為曾濤一倒,俞辰飛就該前途路斷,沒想到……莫非曾濤中風癱瘓,是俞辰飛故意為之?

繆寧心中生寒。

“對了,母親突然有點擔心,你這次還會不會再逃婚呢,寧寧?”柴喻純話鋒一轉,又歡脫起來,“你應該沒有那麽討厭亦軒吧?”

繆寧:“……”

“好啦,”看繆寧臉蛋紅撲撲的,柴喻純不再逗她,“京城到霆州,最快也要三日才能抵達,你需提前幾日到那兒做做準備,方不顯倉促。下月初三,亦軒就會遵循禮制,以迎娶王妃的標準儀仗,派人來接你前往霆州。他不能親自來,你莫怪他。等到了霆州,一切就是他做主了。”

繆寧頷首:“母親放心,女兒明白。”

柴喻純垂眸,神色略略哀傷:“不能親眼看著你們拜堂成親,母親很遺憾。要是帝王家沒有立下這麽多亂七八糟的規矩,那該多好。其實,我再去求皇上破例一次也不是不可,只是……我好面子,不想再去瞧別人的臉色了。”

繆寧眼睛酸澀,差點又哭,強忍著淚,想說幾句寬慰母親的話,卻無話可說。

初三。

清王府的人攜著彩禮,如期而至。

“畢承安參見大長公主。”

許久未見的畢承安,仍是一襲華美紫衣。

“免禮。”柴喻純示意畢承安起身,溫聲道:“亦軒那邊可籌備妥當了?”

“回大長公主,王爺已安排好,望您寬心。”畢承安回頭對兩個隨行侍女叫道:“你二人上前來。”又面向柴喻純解釋:“大長公主,這兩個侍女是王爺命小人帶過來貼身伺候您的,往後她們會隨時跟著您,供您使喚。”

兩侍女齊聲叩拜:“奴婢見過大長公主。”

“嗯,起來吧。”

柴喻純心裏清楚,柴亦軒送來的這兩個不是什麽侍女,而是身懷武功的女護衛。

畢承安揮手招呼眾隨從搬彩禮進府。

“慢著。”柴喻純止住畢承安,“彩禮我只收四分之一,其餘的,全部充進寧寧的嫁妝,一並帶到王府去。”

畢承安驚愕:“那如何能行!您這樣,王爺會罵死小人的……”

柴喻純道:“有我在,亦軒不敢罵你。我一個人用不了許多東西,多了也是浪費,意思意思就成了。”

畢承安忐忑點頭,又道:“王爺叮囑,距離大婚之日尚有一段期限,時間挺寬裕,若大長公主不舍郡主,不妨留郡主在府中多住兩日,無礙的。”

柴喻純婉拒:“不了,寧寧一會兒就出來。等她出來,你就帶她即刻啟程吧。”

畢承安只好依從。

約一刻鐘後。

繆寧長裙曳地,穿戴著繁雜的服飾,款步走來。依本朝禮俗,臨近出閣的女子不得在外拋頭露面,故而繆寧臉上戴了一層白色面紗,僅僅露出一雙水潤而明麗的杏眸和額心勾勒的綺麗花紋。

“郡主。”畢承安恭行一禮。

繆寧回禮致意:“有勞畢總管了。”

畢承安俯首:“郡主太客氣,這是小人的分內之事。此次一別,郡主與大長公主恐怕就要明年才能再見,有什麽未盡的話,請盡情講完吧。”

繆寧理解地點頭,她懂得畢承安的意思,她一旦嫁給了柴亦軒,就要跟著避嫌,無法經常來京城探望柴喻純。

“母親,這兩年來,您待繆寧恩重如山,遠勝過生母。繆寧還未來得及報答您,轉眼就要離您而去了。”繆寧從曉芙手中接過一個箱子,話音裏摻了哭腔,眸中淚光點點,“繆寧不孝,雖知您心中藏有百般苦澀,卻什麽都幫不到您。女兒一無所有,唯一能留給您的,只有這個箱子……王爺每年上京一次,到時我一定會追隨他來看您。希望母親珍重身體,相信終有一日,我們母女能夠長聚。”

柴喻純連聲道好。

……

繆寧登上紅幔覆蓋的馬車,玉勾上掛著的翠簾被放下,車內、車外之人被一道屏障隔開。

車輪滾動,浩蕩的人馬穿行於熱鬧的京城大街,漸漸駛向遠方。

簇擁在道路兩旁圍觀的百姓擠得水洩不通,驚羨於眼前瑰麗似火的十裏紅妝。這哪裏是郡主出嫁,簡直比公主嫁人還要氣派。

車廂內的繆寧解下面紗,一滴晶瑩的淚珠瞬時滑落。

大長公主府外,柴喻純望著王府人馬遠去的方向,在原地駐足半晌,含淚打開懷中抱著的箱子,發現裏面裝了厚厚一沓的療養之方,還有三瓶藥丸,分別是清心丸、解郁丸和益生丸。

這些方子她以前都沒有用過,三種藥丸也是頭一次見,想必是繆寧最近才趕著配制出來的。想到這一層,柴喻純亦是淚目。

初十。

八擡大轎,儀仗開道。

曉芙攙著繆寧坐進四角垂金穗的花轎。

鑼鼓聲、嗩吶聲一齊奏響,舞獅引路,花轎起。

繆寧端坐轎中,頭承嵌紅寶石流蘇金鳳花冠,紅蓋頭遮頂,身著虹裳霞帔,腳下穿金縷紅繡鞋。朱紅的唇緊抿,白皙的雙手絞成一團。

她太緊張了。

隨著花轎與王府的距離不斷拉近,她的心也跳得越來越快,勢如擂鼓。

她說不清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感覺,是從未有過的,除緊張之外,仿佛還有一絲絲茫然。柴亦軒對她是陌生的,她對柴亦軒也是陌生的,兩個並不了解彼此的陌生人在一起,當真能像柴喻純所說的那樣幸福嗎?

嫁給柴亦軒是她高攀,柴亦軒娶她……內心定然是委屈的。思及此,她的唇抿得更緊,暗暗決定,哪怕柴亦軒日後納再多的姬妾,她也要把心放寬,萬事由著他開心。

正想象著成親以後的日子,花轎陡然著地。

清王府到了。

察覺到有人打起轎簾,繆寧怯怯地探出一只手。

對面的人立即給了回應,握住她的手,溫柔地牽她走出花轎。一對新人十指緊扣,繆寧無縫隙地觸碰著對方的手掌,摸到柴亦軒手骨精致,五指修長,觸感細膩。他的手心,竟也是冰涼。

他也緊張嗎?

未走幾步,繆寧感到腰上一陣輕纏。反應過來時,她整個人已脫離地面,被柴亦軒攬腰勾膝穩穩地抱了起來。

隨即,柴亦軒一個大步跨過赤烈的火盆,抱著她,踏著紅地毯走向王府大廳。

她貼著柴亦軒的胸口,清晰地聽到了咚咚的心跳聲。

到了禮堂門外,柴亦軒才把她放下,仍攜了她的手,帶她步入禮堂。

緊接著就是拜天地、拜高堂和夫妻對拜,而後給太妃敬茶。

片刻間,禮成。

這個過程太快。因而繆寧被送入新房的時候,還遲鈍得有些緩不過神來。

直到柴亦軒聽從嬤嬤的話,用一節甘蔗挑起她的紅蓋頭,她才猛然清醒。

然後,又是嬤嬤在旁幫他們結發、侍候他們飲下交杯酒。

嬤嬤在紅榻上鋪了層元帕,最後又在柴亦軒耳邊低語了幾句,這才退出房去。

柴亦軒坐在繆寧身旁,思考著嬤嬤方才教他的話,但他說不出口。

繆寧也不吭聲。

兩人就這樣沈默著、沈默著。

繆寧小心翼翼摘下鳳冠,輕輕擱在床櫃上,微微側身,轉向柴亦軒,主動喚道:“王爺。”

柴亦軒面向她,暖聲問:“你,餓不餓?”

繆寧:“……”

“妾身不餓。”

柴亦軒眉心微皺,看樣子,今晚只能照著嬤嬤說的來,不過他有點忘記嬤嬤是怎麽說的了,又不好讓嬤嬤再進來覆述一次,索性道:“請王妃為本王寬衣。”

遂乖乖擡起兩臂,等待繆寧動作。

繆寧:“……”

兩只眼睛從上至下掃過柴亦軒身上的絳紅袍,視線鎖定在他腰間的革帶上。

腹平而窄……王爺的腰,好細。

繆寧臉唰地一紅,擡頭就對上了柴亦軒那雙純粹而清澈的眸子。

她心口莫名冒出一句:王爺還是個孩子啊。

本朝男尊女卑,按道理,新婚之夜須先由女方當著男方的面褪去全身衣物,之後才能服侍丈夫寬衣。平常人家尚且如此講究,為何放到王爺這裏,反而像是顛倒過來了?

那嬤嬤不可能膽大包天地教柴亦軒這樣亂來,除非是柴亦軒自己記錯了。

繆寧弱弱地提醒道:“王爺確定要這樣?”

“……不能這樣嗎?”柴亦軒放下懸空已久的手臂,短暫地懷疑了一下,又苦惱地想了想,終是謙和道:“是本王倨傲了。我自己來。王妃稍等。”

說著,自己動手解衣。

繆寧:“!”

☆、斯文

“王爺使不得!”

繆寧按住柴亦軒放在腰間革帶上的手,一時只覺頭皮發麻,勉強扯出一張笑臉,柔聲道:“這是妾身應做的事。王爺請停手,讓妾身來。”

不能再讓他自降身段了!

“如此,那有勞王妃了。”

柴亦軒拿開自己的手,斯斯文文坐著,任憑繆寧處置。

繆寧想哭又想笑。

在柴亦軒把她看完之前,她倒先把柴亦軒給看完了。這待遇,恐怕前所未有。

要是傳了出去,王爺顏面何存?

但願到時候柴亦軒不會翻臉跟她算賬……反正是他自己胡來,不關她的事。她什麽都不知道!

柴亦軒忽的出聲:“繆寧,你的臉好紅。你若實在臉皮薄,還是本王自己來吧。”

正盯著對方人魚線且兩眼放光的繆寧:“……”

都到這步了,怎麽可能讓他自己來?!

“妾身可以的。”

三兩下褪光柴亦軒的衣服,繆寧大飽眼福。對方的身材線條,太美了。

柴亦軒猶豫著將手伸向她:“我幫你。”

繆寧抿唇點頭。

紅帳之內,兩道人影相對而坐。

男人探手,依次摘下新婦頭上及耳垂上的首飾,而後笨拙地解著對方的裳帶,好不容易解開了,卻在對方衣襟敞開的瞬間嚇得縮回了手,直接呆楞住。

那兩座雪峰,太軟了。

柴亦軒卻硬了。

“……王爺?”

繆寧瞧見,柴亦軒的臉已紅得滴血。

柴亦軒皺眉,人家繆寧都堅持幫他寬衣到底,難道他連女子都不如?於是鼓足勇氣,繼續。

終於,雙方都不著寸縷。

柴亦軒攬著繆寧,輕輕將她放平,俯首吻上她的唇。

許久,柴亦軒松口,嗓音突然變得有些低啞:“早點休息。”

繆寧:“……”

就親她一下,不做別的了?

她聽柴喻純提過,楚太妃素來不關心柴亦軒,想必根本沒有教過柴亦軒有關男女方面的事。就算有嬤嬤指點,柴亦軒臨時可能記不住那麽多,更別提學以致用了……

由此看來,柴亦軒大概是認為,新婚之夜親一親就行了?

繆寧躺在裏側,靜靜註視著柴亦軒的背脊,心底嘆了口氣。

這種事,只能慢慢來了。

柴亦軒此刻正熱得難受,都不敢轉身去看繆寧,想等繆寧睡著了,他再去洗個冷水浴壓壓火。怎料,繆寧在被窩裏悄悄伸手環住他的腰,十指交扣於他的腹部,將他的腰箍死了。

若是繆寧始終不松手,他就不能半夜起來洗冷浴了。

繆寧摟得更緊。

頓時,他渾身僵硬,尤其是那處。

簡直要命!

可他偏偏又不能碰繆寧。

柴亦軒並非傻到不知曉新婚之夜該幹什麽,省略掉前面那些細枝末節,最主要的無非是男女合歡。和繆寧坦誠相見的那一刻,他心中也是這樣想的,也差點就忍不住這樣做。

但猛然想起自己體內有毒,他才克制住了。

畢竟是極度親昵的接觸,他不確定經年引會不會在這個過程中轉渡到繆寧身上,或是對繆寧有所影響。他不敢試驗。

繆寧整夜安眠。

柴亦軒煎熬了一宿,未曾體驗過這樣的漫漫長夜。

次日一早,昨晚那位嬤嬤就過來取元帕了。

繆寧正暗暗叫糟,柴亦軒便已將沾了血的元帕交了出去:“徐嬤嬤,煩你告知母親一聲,我和王妃已起,梳洗完就過去敬茶。”

徐嬤嬤收好元帕,笑著應了。

從柴亦軒把元帕交給徐嬤嬤的那一刻起,繆寧看他的眼神就不同了。他好像是懂的,那為什麽昨晚……

“禮俗如此,你莫太在意。”

徐嬤嬤特意過來檢查元帕,柴亦軒怕繆寧多想。

繆寧點點頭,道:“可是,那上面怎會有血跡?”

他們明明都沒有那個,血從何而來?

柴亦軒誠懇道:“我割破手指,點上去的。”

繆寧:“……”

連新婚之夜該落紅他都知道,那還有什麽不懂的?!

大抵就是不想碰她吧。

繆寧微微蹙眉。

“恭喜太妃,王妃清白著呢。不僅人長得漂亮,舉止也很端莊。奴婢昨日還聽畢總管說,王妃精通醫術,這下太妃有福啦!”

徐嬤嬤驗過元帕後,笑瞇瞇來到楚太妃跟前道喜稱讚。

楚太妃卻是眉心一擰:“精通醫術?”

徐嬤嬤笑回:“是啊,當初大長公主垂危之際,就是王妃給救回來的。王妃的醫術在京城是出了名的,聽聞連皇上都曾誇過她。”

楚太妃不笑反怒,一掌拍在茶幾上,震得杯中的茶水濺出少許。

看出主子不喜,徐嬤嬤趕緊住口。

正在這時——

柴亦軒和繆寧出現在門外,齊聲喚道:“母親。”

對二人的稱呼,楚太妃置若罔聞,不予回應。柴亦軒拉了繆寧的手,徑自走進來,到楚太妃身前跪下,各自從丫鬟手裏端了杯茶,柴亦軒先朝楚太妃敬上:“母親請用茶。”

楚太妃接過茶,淡淡抿一口,放回柴亦軒手中。

繆寧學著柴亦軒的樣子,先用一只手托住楚太妃的手,然後才把茶杯放在楚太妃手裏。

楚太妃同樣只是淺淺一抿,便將茶杯推回給她:“你們倒是配合得好,很會取悅瞎子。”

聽楚太妃這麽說,繆寧無措地看向柴亦軒。

柴亦軒正要講話,楚太妃道:“你們昨晚可圓房了?”

繆寧臉色忽白。

柴亦軒笑道:“徐嬤嬤已驗過元帕,母親怎還會這樣問?”

楚太妃不睬柴亦軒,也不叫二人起身,只對繆寧道:“繆寧,你說。”

繆寧同柴亦軒對視一眼,道:“我與王爺……已有夫妻之實。”

“新婚之婦,說話竟毫無底氣。要麽是你對亦軒不滿意,要麽是他對你不滿意。”楚太妃側頭對徐嬤嬤吩咐:“你去幫我看看,王爺手上可有傷損之處。”

徐嬤嬤依言照做,果然在柴亦軒食指指腹上發現一道刀口。真是知子莫若母啊!

元帕之事,至此敗露。

楚太妃冷笑:“我就納悶啊,我的兒子怎麽去趟京城回來就開竅想娶妻了。亦軒,你能告訴母親究竟為什麽嗎?”

柴亦軒低著頭道:“自是因為喜歡才會娶。”

“那為何娶了又不碰?”

“孩兒有苦衷。”

“苦衷?”楚太妃淒然一笑,不知是怪柴亦軒對她太孝順,還是怪柴亦軒欺騙她,“你委屈自己,也委屈人家姑娘……娶個會醫術的媳婦回來給我治病,這就是你所謂的苦衷?”

“母親——”

“你敢說不是這樣!”

“並不全是如此。”柴亦軒不完全否認楚太妃的話,“孩兒欣賞繆寧的醫術,也欣賞她的人。欣賞與喜歡之間,本就只有一步之遙。我與繆寧認識的時間不長,感情這種事,總要慢慢培養才會深刻。”

將柴亦軒的話咀嚼了一遍,楚太妃斂下情緒:“看樣子,倒是我這個做母親的操之過急了。徐嬤嬤,去將我妝櫃中封存的那對仙侶鐲取來,兒子新婚,我當送份禮物表表心意才是。”

不一會兒,徐嬤嬤便將那對通體金亮的嵌寶石連晶珠仙侶鐲捧到柴亦軒和繆寧面前。

“此鐲分陰陽,原本還有一對腳鐲,可惜我不記得放在哪裏了,等找到再給你們。”楚太妃面色平靜,笑對徐嬤嬤:“幫王爺和王妃戴上。”

徐嬤嬤先給柴亦軒戴上陽鐲,又拿著陰鐲面對繆寧熱情地笑了笑,繆寧乖順地伸出一只手給她。

令繆寧驚訝的是,這仙侶鐲居然能因人改變大小,“哢嚓”一下就鎖死了,內部構造未免也太靈活。仙侶鐲牢牢套在她手腕上,最多只能上下略微滑動,壓根脫不下來了。

繆寧按住鐲子掰扯了一下,又轉頭去看柴亦軒的反應。

柴亦軒神情雖淡定,但眼底卻透露出一絲深沈的厭惡和抵觸,顯然是不喜歡這個鐲子。

楚太妃將這仙侶鐲珍藏了許多年,時不時地拿出來看,一看就是好久,柴亦軒直覺,這鐲子與蕭老將軍有關,多半是兩人的定情信物。作為楚太妃和先帝所生之子,柴亦軒戴著這個手鐲,內中必然是恥辱的。

鐲子戴好了,楚太妃才讓繆寧和柴亦軒站起來。

因跪得太久,繆寧腿麻,險些沒站穩,柴亦軒雙手扶住她,待她站好後,才對楚太妃道:“母親,繆寧不大舒服,我們先回去了。”

楚太妃頷首。

柴亦軒和繆寧一離開,徐嬤嬤就躬身笑言:“奴婢看王爺對王妃疼愛得緊,不像是裝出來的,許是太妃多想了。王爺平日裏極少近女色,恐在房事上過於靦腆生澀,不敢嘗試……”

見楚太妃面露愧色,徐嬤嬤隨即補充道:“往後奴婢會多多鼓勵、適時引導,爭取讓王爺和王妃早日圓房,望太妃寬心。”

鼓勵、引導孩子,這本該是一個母親該做的。

楚太妃靜默不語,心口酸酸的。

“王爺打算何時讓我為太妃診治?”

走廊中,繆寧突發一語。

她這一問,讓柴亦軒莫名感到心虛。剛剛楚太妃已經懷疑柴亦軒娶繆寧是用心不純,還當著繆寧質問了他那麽多,繆寧才嫁過來第一天就受這般刁難,眼下心裏自然也會不痛快。

柴亦軒止住腳步,攥著繆寧的手腕,認真道:“現在,你也像我母親那樣想嗎?”

繆寧淺笑搖頭:“單是憑一份微薄的醫術,還不至於令王爺失去理智娶我為妻。想來,母親的極力撮合才是王爺迎娶繆寧的主因。……除卻母親和太妃的緣故,王爺應該是有一點點喜歡我的吧?”

“沒有也沒關系。”未等柴亦軒回話,繆寧便自問自答,說完,一瞬低下頭,擡手將頰上的一縷鬢發別至耳後,借這個小動作來緩解此刻的尷尬,也暫時避開柴亦軒的目光。

柴亦軒握著她的手,垂著眼簾道:“我鮮少做違背本心的決定。事關終身,若是我不願,姑母撮合也無用。我們才剛成親,母親的事先放一放。”

“那我先為王爺把把脈吧?”

“……我?”

“母親說你中了毒。”

柴亦軒微怔,在想是誰將此事告知柴喻純的。

繆寧見他不吭聲,捉住他的一只手腕,用兩指探他脈搏,竟毫無異樣。

難道要等劇烈發作之時才能診斷出來?

繆寧著急了:“王爺多久毒發一次?毒發時有何癥狀?你快告訴我,只要從癥狀中分析出致毒之物,就能想辦法研制解藥……”

她正問得起勁,柴亦軒驀地擁她入懷,不準她再說了:“本王無礙。繆寧,希望你能放輕松一些,我是娶你來當妻子的,不是娶你來當大夫治病解毒的。你初到王府,我們先不要談論這些嚴肅的事。我帶你四處走走吧,好好熟悉一下王府的環境。”說完,牽了繆寧的手往前走。

於是,繆寧緊跟著他,從內院逛到外院,又從外院逛回內院。

兩人一進內院,就撞見垂頭喪氣的畢承安。

“畢、畢總管?”

對於公然現身王府內院的畢承安,繆寧難掩驚異。

☆、掘墳

除王爺以外的男子,是不能進入王府內院的。

進去就得死。

關鍵是,畢承安怎麽敢?是王爺特許的嗎?繆寧好奇了。

這時,柴亦軒眉目溫柔道:“繆寧,你先回房歇歇。”他知道繆寧走累了。

繆寧點頭,離開時多看了畢承安一眼。

“怎麽回事?”目送繆寧走出一段距離,柴亦軒才回頭面向畢承安。

畢承安蔫蔫道:“王爺,您賜給我的總管令牌丟了……不,應該是被三只手偷了。今兒早上還在的,我才出門溜達一圈它就不見了!”

柴亦軒道:“丟了就丟了,難道沒了那塊牌子,你就不是王府總管了?”

“可那塊牌子那樣好看,我舍不得,沒了它我晚上睡不著。”畢承安低眉,臉都快垮下來。

柴亦軒:“……”

“重新找人給你做一塊一模一樣的?”

“王爺忘了,奴才是個念舊的人,才不喜新厭舊。”

“那只能你自己想辦法了。”柴亦軒收起笑容,不再搭理這種難伺候的人。

畢承安悻悻地瞧著柴亦軒轉身離去,琢磨著如何將心愛的令牌找回來。

可惜苦尋了十日,仍無所獲。

畢承安心灰意冷,背靠大樹坐下,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圈圈畫畫,詛咒了那賊娃子的祖宗八代。

都不看清楚是什麽就敢亂偷!

繆寧初到王府,自有很多東西需要熟悉。但最重要的,還是與楚太妃打好關系。

憑之前敬茶時的經歷,繆寧初步了解到楚太妃的脾性,楚太妃說話刻薄逼人,甚至連柴亦軒都難以招架。但好在她看出,楚太妃是刀子嘴豆腐心,說話雖難聽了些,心卻是軟的。

於是,繆寧經常尋了由頭到楚太妃那邊走動,笑盈盈地嘗試著與楚太妃溝通。

不過才幾日功夫,楚太妃便同她有說有笑,還改口喚她寧寧了。

寧寧……

柴喻純也是這樣叫的。

當柴亦軒聽到母親嘴裏喊出那麽肉麻的一個詞,他內心是崩潰而震撼的。

莫非繆寧有一種特殊的能力,可以輕易討得長輩歡心?

反觀自身,柴亦軒只覺黯然神傷,他和楚太妃從來都是話不投機,每次聊不過三句,他就被母親噎得啞口無言。納悶之餘,柴亦軒決心找個適當的機會向繆寧討教一二。

……

和楚太妃相處融洽了,繆寧的心情徹底放松下來,轉而計劃起別的事。

如今她回到霆州已有數日,是時候到張婆婆墳前拜祭一下了。

此前因各種緣由一再推遲,而今老人故地近在咫尺,再沒有什麽能阻止她前往。

這日,一見到柴亦軒,繆寧就提出此事。

柴亦軒略一考慮,讚同道:“本王陪你去吧。”

繆寧推謝:“王爺公事繁忙,有曉芙隨我一道就行了。”

柴亦軒眸色暗了暗,道:“本王不忙。”

“……王爺,真的不必。”

“就是不想讓本王跟著?”

柴亦軒素來沒有黏人的習慣,此時更隱隱感到自己被對方嫌棄,索性就不再堅持了,只道:“那我讓畢承安陪同你前去?不然我不放心。”

他是真不放心。

畢竟,繆寧早前已經在半路上出過岔子。

繆寧點頭:“謝王爺。”

柴亦軒道:“夫妻之間,不需言謝。”

繆寧今日心緒凝重,神思恍惚,對柴亦軒的態度也變得敷衍,半晌才回話:“繆寧記住了。”

原已放棄等待回應的柴亦軒:“……”

張婆婆葬在清溪鎮,這也是繆寧從小長到大的地方。

一路行駛了將近一個時辰,剛下馬車,繆寧等人未走出幾步路,便聽見有人在後邊追著喊。

先是:“小寧!”

後是:“繆寧——繆寧你站住!”

繆寧停下步子,如果說名叫“小寧”的人很普遍,那周圍名叫“繆寧”的人恐怕只有她一個了。

循著熟悉的叫喊聲轉過頭,繆寧正正對上一位中年婦人的身影。

——羅氏。

繆寧的親生母親。

見繆寧已止住腳步停在原地,羅氏將手中剛買的糕點丟給隨身的丫鬟,急沖向前,扯住繆寧的手不放,張口即是質問:“死丫頭,你這兩年躲到哪裏去了!當初丟下爛攤子一聲不響地跑了,你現在怎麽還有臉回來?你是見著你哥考中了舉人,想回來沾他的光吧?!”

見狀,曉芙和畢承安俱是一驚。

畢承安正要將野蠻的羅氏推開,可繆寧示意他莫插手。

羅氏反倒得了勢,瞪著畢承安罵道:“不知廉恥!繆寧啊繆寧,怪不得你死活不肯嫁給俞辰飛,原來早在外面有了別的男人,我怎會生出你這般不知自愛的女兒……你別想帶這小白臉進我家門!”

畢承安直接氣笑了。合著這咋咋呼呼的婦人是以為王妃帶著野男人回來投奔舉人哥哥了?

還罵他小白臉?

呸!

就在畢承安忍無可忍之際,繆寧淡漠道:“這位夫人,請你說話慎重些,別為老不尊。我並非專程來找你,是你主動向我攀親。”

羅氏:“……”

“死丫頭,你把剛剛的話再說一遍?遇到親娘都不認了??”

“夫人大抵是忘了,你只生過兒子,不曾生有女兒。”

羅氏一聽,兩只眼珠子鼓得差點掉出來,氣狠狠地掐著繆寧的胳膊:“我這是生了一只白眼狼啊,六親不認的白眼狼……”

擡手就要打繆寧一個耳光。

畢承安截住羅氏的手,怒道:“放肆!非但辱罵王妃,還敢對王妃動手,你這潑婦怕是嫌命太長!”

王妃……全身似遭晴天霹靂,羅氏臉色頓時僵住,眼中盡是惶恐。

曉芙將繆寧往後一拉,在繆寧前面護著道:“哼,要不是看在你是郡主的母親,我早就幫郡主教訓你了!”

郡主?

剛不是說王妃嗎,怎麽又是郡主了?

羅氏被沖擊得腦子裏一片漿糊,都開始懷疑一個事實——繆寧究竟是不是她生的?!

確認再三,繆寧明明是她懷胎所生,準沒錯啊。

方才還趾高氣揚的羅氏,眨眼功夫就被畢承安和曉芙的幾句言辭嚇得雙腿發軟,且先不論真假,王妃、郡主兩個詞已足以威懾到她。見羅氏顫巍巍地站不住腳,身後的丫鬟趕緊上前扶她。

羅氏往後退了兩步,都沒膽直視繆寧了。

見到母親如此“精彩”的轉變,繆寧一陣心酸,全無一絲一毫的得意之感。

回想過往,為了奉養羅氏、為了供哥哥繆玉斌念書,她不分寒暑上山采藥,不分晝夜替人抄書,這麽苦,這麽累,可最終換來的是什麽?

自從父親采藥失足摔死後,羅氏和繆玉斌就不把她當人看待了。

上輩子,繆玉斌在科考中名落孫山,加之情場失意,繆玉斌從此一蹶不振,終日沈溺於飲酒賭錢。後來巨債壓身,繆玉斌被逼得無路可走,便喪心病狂想把繆寧賣到勾欄中換取銀兩。當時羅氏不僅沒有阻攔,還給繆玉斌遞了條繩子……這是前生的事,繆寧的心不是一般大,重生後沒與他們計較,依然掏心掏肺養他們。

可這輩子呢?羅氏和繆玉斌雖不惦記著把她送進勾欄賣錢,卻始終想著將她送給俞辰飛。即便俞辰飛被迫退了婚,羅氏和繆玉斌還是不放過她,仍舊倒貼著要同俞家結親,聲稱哪怕讓她做妾也行。羅氏和繆玉斌還悄悄商量著要綁了她,想將她送到俞辰飛的私宅裏,任由俞辰飛擺布她……

繆寧受夠了。

縱使血肉相連,她也不願再與繆玉斌母子有任何瓜葛。繆玉斌現今如願中了舉人,自此擁有諸多特權不說,更會有不少人向他投獻財產和田地,將來必定多方逢源、不愁吃穿……

繆寧再不想管那麽多閑事,她連自己都沒顧好。

註視著驚魂未定的羅氏,繆寧悵然道:“爹爹都不曾因我是女子而有所厭棄,而您本就身為女人,女人何故看不起女人?望您務必牢記,在過去很長的一段日子裏,您和哥哥都是被我養活的。若沒有我,哥哥斷不可能有今天的出路。您的生恩,繆寧還盡了,往後我們各過各的,再無半點母女情分。”

羅氏戰戰兢兢聽著,未敢回一語。

若說途中遇上羅氏是一件出門不利的事,那麽接下來這件,只會是更加不幸。

張婆婆的墳地上長滿了雜草。

而墓,已被人掘了。

埋葬死者的深坑裏,只剩下一副被撬開的棺木。

棺材裏空空如也。

張婆婆的屍骸,竟是不翼而飛。

是誰……

俞辰飛嗎?

受了眼前景象的刺激,繆寧不禁氣血上湧,用指尖抵著太陽穴,登時就昏倒了。

曉芙扶住她,急呼:“郡主!”

畢承安背起繆寧:“先帶王妃回王府。”

曉芙點點頭,緊跟在畢承安後面走。

趕回王府的路上,繆寧醒了。雖然醒了,整個人卻仿佛失了魂,不言也不語。

老人家到死也不得安寧,曉芙亦是義憤填膺,安慰繆寧道:“郡主先別傷心,回去讓王爺幫您想想辦法。霆州是王爺說了算,王爺定能揪出那個挖人墳墓的牲口,幫您把張婆婆的遺體找回來的。”

畢承安也道:“曉芙說得是,王妃莫急,等回去見了王爺再說。”

繆寧只是一味搖頭,淚水抑制不住地流淌而下。

盡管她大概已猜到此事是俞辰飛所為,但仍覺希望渺茫,內心更是掙紮不已。

俞辰飛在京為官,柴亦軒管不到那麽寬。

彼時俞辰飛意圖強娶她,但無奈受到柴亦軒的威壓,不得不跪行至繆家退婚並道歉,事後不思悔改,卻還敢用“棄妃之子”來藐視柴亦軒,想來對柴亦軒記恨已深。

目前,俞辰飛正值小人得志,在皇帝和太後面前最說得上話,而柴亦軒本就是太後和皇帝的肉中刺。若硬要讓柴亦軒出面助她奪回張婆婆的遺骸,那必會加深柴亦軒和俞辰飛之間的恩怨,那樣的話……

俞辰飛會瘋狂報覆柴亦軒。

☆、妙手

繆寧想不通,俞辰飛為何要逼她至此。

起初張婆婆死時,俞辰飛還拼命跟她解釋那只是一個意外。

意外嗎?

根本不是意外!

到了今時今日,繆寧才真正醒悟。俞辰飛早就對張婆婆存了殺心,並非是俞家家丁失手導致。

連死人的墳墓都不肯放過,俞辰飛的心腸太過陰毒。

……

回到王府,已是黃昏。

繆寧悶悶不樂,兩只眼睛腫得難看,沒去找柴亦軒,徑直回房,浴身之後就躺下了。

她剛躺下一小會兒,柴亦軒就推門走了進來。

凝註她單薄的背影,柴亦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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